◌ 《#日子》：我愛蔡明亮，與電影無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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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續幾天只睡三小時，蔡明亮的長鏡頭長到讓我開始懷疑人生。電影半途，亞儂在李康生身上倒油，按摩，愛撫⋯⋯，一下一下，像催眠般，也按開了我一個月來的鬱結。總歸是體力不支，我還是睡著了。眼睛閉上前，洗完澡的李康生按著亞儂的大腿，聽他慢慢旋起音樂盒，音樂響起⋯⋯。我的入睡是真的，夢裡我媽騎車載我，停在一間麵攤前，我看著她摘下安全帽，轉頭問我：妳呢？吃什麼？我來不及回答，睡沉了的鄰座突然一抖，把我給震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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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向銀幕，發現亞儂還在轉著那首歌，李康生動也不動，還在低頭看著。我真是被這一幕感動到無以復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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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層感動是體感的、抖 M 的——我不小心睡著了，醒來發現電影還等著我，因此心懷感激。第二層是再次感受到蔡明亮哪怕以鏡頭代眼，都藏不住他對「觀看李康生」這件事無窮無盡的熱情和耐心。我是喜歡蔡明亮電影的，卻總是深刻意識到這些長鏡頭之於觀眾是那麼的不具意義。觀影過程中，有幾個瞬間，我將後頸移開椅背，看著滿廳的觀眾，有的歪頭，有的正襟危坐，而室內唯一的光源，只是銀幕上動也不動的李康生。這情景簡直荒謬到超現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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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明亮拍的不是電影，他拍的是李康生。李康生針灸，李康生發呆，李康生按摩，李康生走路⋯⋯，當觀眾在瑣碎的影像裡找日子的真義，李康生已默默成為了「日子」本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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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曾說，蔡明亮對李康生的愛意之深、難以度量，否則怎麼會一次次教他在面前表演出櫃的戲碼？《日子》裡，亞儂幫李康生按摩的那場戲，按著按著揉起他的乳頭，兩個男人肉體磨蹭，喘了起來。那畫面並不養眼，情慾的含量也很低——勉強只能稱作宣洩。可那場戲卻讓我渾身發熱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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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意識到蔡明亮「看」李康生，是一往情深的愛與癡，但這目光一但成為影像，又像一種邪惡的純真，是頑皮的挑釁，赤誠地說著「我不介意讓大家看到我在看他」。這也讓李康生的裸體和深櫃情節進一步成為一種你情我願的曖昧——也就是「我不介意他讓大家知道他在看我」——於是鬆懈，於是仰躺，於是成為。蔡與康，一個願打，一個願挨。戀是真的，儘管那不一定就是愛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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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結束，我看著 roll card 的一行，寫著「片頭題字：李康生」。題字，是為留念而上字；手寫的「日子」，像蔡明亮贈了這份禮，李康生簽收的證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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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聞上，蔡明亮無遮掩地對李康生說：就算病好不了，你還是我的男主角。《日子》的無聊，在我心中造出了化學效應。原來我對蔡明亮的喜歡，有《千年女優》的機關：比起電影，我真正愛的，是蔡明亮的數十年如一日。愛過李康生的青春，也將愛李康生老去的每一個未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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